Sol

（三十六）

   三月已过，山里依旧寒峭。

   青色的山烟渺渺盘绕，衬得亭台楼阁，格外超脱物外。

   “你这里真静。不像朕的朝堂，每天都有人争吵。”一袭单衣劲装的男子站在窗前，迎着微带湿气的山烟， 身姿挺拨如松。

   “纵然金陵有繁华美景，可是我山野乡村也有无穷妙处，日间有鸟兽投喂，夜晚有狐妖叩门。”

   白衣男子斜倚着矮椅，眼睛里面仿若映着春季勃发的绿，还有一丝微漾的调皮。

   “不知那叩门的貌美狐仙与你家里几千宫娥相比，到底谁更胜一筹。”他的语气貌似轻浮，却不让人生厌，闻言，更感觉是一丝孩童般的顽劣。

   咻——

   一声轻短的破空声，一把短柄鎏金的匕首深深地插入在白衣男子身后的地板上，打散了空气中慵懒，些微青丝飘落。

   那人微微一怔，然后含笑瞥了一眼匕首，懒懒的挪动下身体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。

   “依我看，任凭弱水三千，却是比不过一人。”

   “油嘴滑舌。”

   萧景琰声音微嗔，嘴角却隐约噙笑。

   他走近倚坐着的男子，干净利落的一撩衣摆，端端正正坐到了男子对面，脊背依旧笔直，与对面人的慵懒形成了截然不同的姿态。

   蔺晨见他坐下，立刻斟茶上来。萧景琰垂眼看那通透的茶水流泄，盈满黄杨绿的玉杯，突然觉得口渴起来，一口饮下。

   斟茶的接着斟茶，喝茶的又一口饮下。

  “这可是江南最新的龙井，宫里如今都没有，我这里茶香还没有品出来，你已经连饮三杯。长苏说你是水牛，果然没错。”

  。。。。。。

  “不过嘛。这最像之处，还是你的脾气。”

  “哼。”萧景琰轻哼一声，“我看你更像你养的那些白鸽，养那么胖居然还飞的起来。”

  对方听了却不恼，随意撩了一下鬓边的长发，更加笑的一脸桃花。

  “美人陛下。”

  萧景琰看到他表现的越发不正经，却知道他越是有话要说。

  “你可知道这春茶为何迟迟进不了宫城？”

  萧景琰心里一动，果然是有话要说。

  “你又收到了什么消息？”他显露正色。

  蔺晨却也不急，给二人的杯子都蓄满了茶水才慢悠悠的说。

  “御供新茶是每一年茶商最要紧之事，从发出首新开始到三月底，茶农们只做一件事，就是为圣主制茶，这里面步骤极繁琐，只有选出了上供皇室的最佳之品后，茶商们焚天祭地，才能开始每年的大批量售茶。所以，我能够比你早喝到新茶，你不奇怪？”

  “我没想过这些，也没注意过宫中何时换新茶。”萧景琰说，他突然停顿了一下，似乎想到了什么，略一沉吟然后接着说。“你这一说我倒是想起，往年穆王府的新茶确实比宫中上的早，虽然我早知道，却从未觉得奇怪，更未放在心上。”

  “我的美人陛下，这不我替你想到了。贡茶之事积弊已久，虽然茶是小事，可是这背后你可知道意味着什么？”

  “贪污腐败。”萧景琰眼神变得决厉，他恼怒的吐出这几个字。

  “其实贪污腐败，每朝都有，有些无关大局的贪污，你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，还能稳固朝心。”蔺晨端起茶杯饮了一口，不似景琰的豪饮，更多了一种惬意。“若这茶事危害不大我也不会说与你烦恼，只是，茶农实在可怜。”

  “我这就去查。”景琰说道，语气含怒，他饮尽茶水，把茶杯往桌上一搁，就要身体力行。

  “喂，说你是牛果然一根筋，此事积弊了多年。你再耽误半日又有何妨。”蔺晨看到对方要走，慌忙的扑了过去，压制住对方起身的趋势，也不知是否有意，一下子没控制住力道，又被衣摆绊了脚，萧景琰被他一撞，仰倒在地上。

  萧景琰微微撑起身体，略带恼怒的看着对方。却见那货委屈的神情，顿时又有些无可奈何。

  “我难得见你，你难道忍心只饮几杯茶便走？”

  说话的人语气轻柔，低语间温热的呼吸轻抚在景琰唇边。

  萧景琰看着对方伪装可怜的表情，突然蛊惑的一笑，春风从他的总是坚硬的嘴角漾开，这幅神态。在蔺晨眼睛中透着一股莫名的媚态。

  有什么热烈的东西从彼此之间迸发，不需要酝酿，自然的，他们吻在了一起。

  那是两个男子之间吻，没有轻柔抚慰，不是微风和缓。

  那个吻带着火焰，带着利刃，彻底背叛了他们所有的压抑和等待。

  景琰被压在地上，有些目眩游离。他脑子里面只有接受和掠夺的念头，直到胸口的肌肤上贴上了一只微凉的东西，才挽回些许神智。

   他结束了那个吻，呼吸有一些急促。

  他一手推拒对方的身体，一手拉拢散开的衣襟。

  “说件正事。”

  “啊？”蔺晨眼中的情欲还没有褪去，又添上一副吃了鸽子屎一样的表情。“你不能等会说？” 

  “我朝中现缺一名司空，虽是闲职却也不可一直无人，如今朝野之中人才稀缺，你可愿意走马上任？”萧景琰继续说，这话里面半真半假，他很少说谎，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察觉什么。

  “可以啊。”蔺晨表情丝毫不动，草草的说，又扑了上去，估计是完全没有听进去。

  景琰显出微微无奈，却没再说什么，迎上了对方的热烈。

   他们像是卷在灼热的旋涡中一般，迷失了自己。

  景琰感受到紧束的腰带被粗暴的扯开，对方渴望的汲取他的身体。

  他发出满足的叹息，回敬着蔺晨的白衣。

  突然。他抚上蔺晨胸口的左手摸到了一些温润的液体，浑浑噩噩的脑袋里突然迸发出一丝紧张，欲望褪去，他觉得胸口很堵。

  他心怀抗拒的看了一眼手心里，是血。

  蔺晨！！！！

  他惊慌的大叫，却发不出声音，他茫然地环视四周，场景不知为何已经转变。

  他看到自己寻找之人突然满身是血的出现在对面。

  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，他想要扶住蔺晨受伤的身体，却看到右手不知何时握着自己的佩剑。他愣愣着看着自己的剑，雪白的剑身有鲜血低落。

  ‘我杀了他。’

  他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个念头。

  ‘我杀了他。’

  。。。。。。。

  “小萧，醒醒。小萧。”有什么人的声音。

  小萧？是谁在喊？

  好像指的是自己。

  萧景琰醒来的时候，有一瞬间不知道身在何处，他茫然的看着上方胡八一的脸，模糊的想，蔺晨的脸变得有点奇怪。

  “你还好吧？作恶梦了？”胡八一一脸关切。

  萧景琰突然惊坐起身来，伸手就去抓胡八一的衣服，却忘记自己受伤的手，伤处被拉扯的疼痛。   

  胡八一先是被他吓了一跳，再看到小萧把自己弄痛，又紧张的去扶小萧的手臂。

  痛觉让萧景琰彻底清醒，他渐渐找回了切实的感觉，他停止了动作，放开抓着胡八一胸口的手。

  他举起双手放在眼前，看着空荡荡的手心，很久很久以前。那上面确实曾经浸染蔺晨的血液，血液早已经不见，那种温热又灼手的感觉却永远铭记在了他的身体里。

  “你没事吧？”胡八一又问。

  他摇了摇头，轻轻地对胡八一说。“谢谢。”

  胡八一不知道他在谢什么，却多少能猜出来他为何变成这个模样。

  胡八一想到在梁王墓的出口，他背对自己，他让自己放开手，眼神那么坚决；想到自己守了他一天等他醒来，醒来之后他冷静到不可思议的脸。

  他们后来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，他以为小萧变了，变得没有那么缅怀，可是，原来他心中的伤痕永远都在，而且永久存在。

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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接下来大概会发一篇胡璞试毒稿。。。目前还有点纠结要不要用末世梗。。。哀家蛮喜欢两个男人结伴打架冒险的。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