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（十三）

 

在王凯旋的坚决反对之下，萧景琰和胡八一坐上了开往琅琊山的高铁。

 

王凯旋反对的理由是，既然敌人已经拿到了地图，破解也是迟早的事，万一让人家先行动了，好东西不都叫别人捞去了，他们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好好准备装备，雪莉杨一解开地图他们就出发。绝对不能让美国佬得到自己民族老祖先的宝物。萧景琰要是想乱跑，他们就和他散伙，反正摸金三人组无往不胜。

 

“老胡，我发现你现在怎么这么婆婆妈妈，跟个保姆似的。”

 

胖子絮絮的抱怨，胡八一虽然觉得恼怒，但是想想觉得好像也是那么回事，然后更加懊恼。

 

自己伺候这个祖宗吃，伺候这个祖宗穿，说保姆还算是好的，都跟个太监似的了。凭什么呢。

 

可是，胡八一还是去了。

 

没什么原因，他只是觉得自己应该做这件事。

 

琅琊山已经改了名字，萧景琰现在才决定去，并不是特意捣乱，而是他最近才琢磨明白几千年前的琅琊山现在变成什么样子，在哪个地方。

 

他们坐上了开往目的地的高铁。

 

胡八一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人，他面朝着窗外，眼睛紧闭，他额头抵着窗框，脑袋随着列车的行驶轻微的晃动。这货一向严以律己，坐如钟站如松，现在睡着的样子倒是很可爱。

 

额，想到这里，胡八一反思了一下自己，确定自己并没有出现任何精神问题，因为隔着过道的另一边的座位上，有两个年轻的女孩子，明目张胆的打量着萧景琰，露出花痴的神色。

 

“蔺晨。。。蔺晨。。。”

 

胡八一闻言收回视线，看到萧景琰眉头皱起，低声的喃喃，他并未清醒，只是梦话。

 

隔壁的小姑凉好像听到了，也好像没听到，一副跃跃欲试要挤过来的样子。

 

“醒醒，小萧。。。醒醒。”胡八一摇了摇对面的人。

 

被叫醒的萧景琰心情不太好，他瞥了一眼胡八一，看向窗外的风景。

 

过道那边的小姑凉发出两声低呼。

 

“是不是...是不是？”

 

“还没出道吧....”

 

“长得真漂亮......一定红......”

 

一些碎语传到胡八一耳中，他忍无可忍瞪了两个菇凉一眼，后者老实的禁了声。

 

“多久？”萧景琰突然开口了。

 

“还有半个小时到站。如果你问的是这个。”

 

“这么快。。。”萧景琰低语，声音太低，并不像是在与胡八一说话。

 

他继续看着窗外，风景飞速的从视线中闪过去，思绪又飘回到从前。

 

从前，金陵到琅琊山，快马加鞭他需要三天，来回六天，他过去只能喝一杯茶，补一个觉，就得启程。

 

他一年会失踪那么几次，从那个让人厌恶的王座上下来。因为他感受到的从来不是权利，而是孤单。

 

很快，总有人察觉到皇帝的不对劲，朝堂之上，他没有秘密。

 

大臣开始上谏，他们的皇帝，不应该失踪好几天。

 

他看到蔡卿跪在御前，脸涨得通红，固执的高举着手册，浑身颤抖......他看到很多人因为这件事跪在他面前，甚至蔺晨。

 

那个永远一袭白衣自信飞扬的男子，因为一个皇帝的随性而为......

 

直到现在，在跪拜这种礼仪消失之后。他才明白，这一拜，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的有多远，这一拜，原来那么不平等。他没接受过众生平等的教育，他被歌颂开明，被赞扬仁慈，可是没有人告诉他，他们不喜欢跪拜他。

 

就像当年他对梅长苏，他尊敬苏先生，关照苏先生，给了梅长苏一个谋士能得到的最好的礼遇。然而，在自己犯错，误解之后，他并没有对梅长苏说过一句对不起，因为他总是处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，他的教育告诉他，不能向平民承认自己的错误。这不是他故作姿态，甚至他自己都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行为，因为这就是那个时代的常理。

 

在新时代生活的四个月，让他不停地刷新自己的认识，他觉得没有皇帝的时代很好。

 

高铁很快就到站了。他随着胡八一走出熙熙攘攘的车店，拥挤的人群让他感觉不太好，他的长发在人群里面格格不入，让他有点手足无措。

 

甚至，在出站口还发生了一阵骚动。被一群衣着暴露的女孩子索要签名，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那些人要他的名字干什么，只能任胡八一拉着往外跑。

 

胡八一把他拉到男厕让他躲着，自己出去了片刻，等回来时手上多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和一副口罩。

 

之后，他们总算不受打扰的到达了目的地。

 

几千年前那个人迹罕至的清修之地，如今也免不了变成了过度开发的旅游胜地。

 

他们从景区大门进去，经过门口时，萧景琰看到周围卖东西的小贩停住了脚步，他买了一瓶酒，让胡八一付了钱。

 

然后，两个人走进景区，走向群山的深处，走了很久，一直到人迹罕至的地方。

 

“有二十几年没来这里了。我以为自己会忘记很多事情，然而看到才发现，有些事情根本忘不掉。”

 

萧景琰驾轻就熟的穿行在密林之中，语气中满含怀念。

 

“蔺晨埋在这里？”胡八一刻意的一直没有干涉过萧景琰的私事，但是如今来到这里，再也不能当做没事人一样了。

 

“不，我不知道他的埋骨之地。我最好的朋友，小殊埋在这里。”萧景琰回答道，他看着胡八一更加困惑的表情，制止住接下来的询问，“先不要问，你跟我来。”

 

他们走了很久，走到胡八一的体力都险些虚脱，他远离景区，走到密林深处，周围是一片完整的原生态，没有被开发过的痕迹。

 

终于，在群山中一座山的山顶，萧景琰停了下来，说了一声，“到了。”

 

胡八一环顾四周，景色跟别处并无两样，他很怀疑这货有没有走错地方。

 

“这里原本有一座高峨的楼阁。竟然一点点痕迹都不剩了。”

 

胡八一随着萧景琰的视线看过去，只看到郁郁葱葱的树木。

 

“一卷风云琅琊榜，囊尽天下奇英才。”萧景琰一字一字的念着，每一个字，都十分用力。

 

呃...突然，他痛呼一声，双手抱头，身体一个踉跄。

 

“你怎么了？”

 

胡八一着急的上前扶住。临到近前，他才发现萧景琰的样子有点奇怪，他眼睛睁得很大，眼球布满血丝。

 

“没事。”那货答着，渐渐恢复正常。他站直身体，扶头的手放了下来，却用左手抓住了胡八一的手臂，紧紧地，那左手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物，侵入到胡八一的肌肤。

 

“在我的时代，世人皆知琅琊阁。它远离凡世，如同人间仙境一般，却访客众多。世人凡有不解之处，琅琊阁皆能解答。更奇妙的是，它为众生排了许多榜单，诸如天下十大高手排名，天下十大帮派排名，等等。世人皆以进入榜单为荣。”

 

“南朝时期的谷歌啊。”胡八一感叹。

 

“什么？”萧景琰不解。

 

“没什么。你接着说。”

 

“蔺晨就是琅琊阁阁主。我的故事太长，一时解释不清楚。你只要知道，他是我在前世，最放不下的羁绊。然而，我伤害了他，抛弃了他。”

 

“你的担子太重，这不是你的错。”胡八一真心的安慰道。

 

“走吧，去祭奠一下小殊。他是我最好的朋友，因为他，我与蔺晨相识。”萧景琰说着，首先朝一个方向走去。

 

胡八一察觉到了这货口中用了朋友和羁绊这两个不同的词，他隐隐有种想法，却选择缄口不问。他想，对于萧景琰，自己好像过于保护了，过于小心了，变得不太像自己。